凌晨四点，老李从噩梦中醒来，天还没亮，但已经睡意全无。

这一天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或者说和过去的这半个月没什么区别。是的，焦头烂额。上午九点，有纪委人员约谈，地点在碧城宾馆。

八点五十五分，老李来到碧城宾馆，没带秘书，只有司机开车送自己过来。这么多年来，老李养成了习惯，做事准时准点，或者提前一点，不愿意迟到，并不像个别领导干部，大会小会都要晚去个十分钟，让大家都多等十分钟，以凸显自己的领导地位，到场之后还不忘客套两句，说有其他事情耽误了。虽然说早点晚点都不能算坏毛病，但是每个人的习惯不一样，就像每(歧义是什么意思？歧义句意思就是：句子可以这样理解，也可以那样理解，但却不能确定究竟要表达哪种意思。)个人的领导风格也大同小异却千差万别。

刚一进门，纪委的老赵就迎了过来，一阵寒暄，老赵和老李是老熟人了，十年前，两人曾经在党校一起学习过。老赵的客套有些过分，至少老李是这么认为的。老李心想，按理说自己是被约谈对象，对方压自己一头也不为过。

谈话内容没那么官方，三杯茶过后，两人谈的还是家常。老李也没什么戒心，自己是书记，堂堂正正的书记，这么多年做的事，自己心里有数，不管别人怎么说，凡事做到问心无愧，不怕鬼敲门。

但是，刚刚过去的这半个月可真是不消停，老李认为这完全算得上从政这么多年最累的日子。无时不刻感到身心俱疲，晚上一闭眼就梦到二十多个亡灵，白天一睁眼就看到遇难者家属在县委县政府门前讨要说法。半个月前的一场灾难，导致二十一个无辜的人遇难。

外界最关注的是追责问责的问题，然而老李认为，这半个月最主要的工作精力都用在如何安抚遇难者家属以及补偿赔付的工作上。然而事情终归要有结果，调查结论以及责任认定呼之欲出。

老赵话锋一转，说起和老李这么些年的交情。官场上的互相帮助互相照应，毕竟交情深嘛，力所能及的都会去做。然而这次帮不到老李了，上面已经定了调。老赵说着说着，眼圈逐渐泛红。老李这样一个官场老油条，当然有所觉察。朋友一场，何必那么客气，帮得了就帮，帮不了也不用客气，大家都有难处……

谈话接近尾声，纪委老赵站起来主动和老李握手告别，还要去参加别的会议。老李送别老赵后，突然想起汇报文件还在宾馆。

回到八楼的房间，老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回想自己从政这么些年，风风雨雨走来，什么困难没经历过，什么场面没见识过，眼下这点小困难算什么。不就是免职嘛，有什么大不了。眼看自己还有几年就可以退休了，就可以颐养天年了。谁曾想遇到那场灾难，死了那么多人。

要说责任，老李知道该来的都会来，作为一个有担当的人，不怕追究责任。唯独耿耿于怀的，是那二十一个无辜的人，成了亡灵，无家可归，害得他这些天总是做噩梦。印象最深的一个梦是，二十一个人都没死，都到了比赛的终点，但是大家说奖金不够，吵着向老李要钱。

这些天老李一直休息不好，无形的精神压力几乎要把自己压垮。

天灾人祸，如何去面对？为什么轮到我？背了那么多人命，余生怎么偿还？一世虚浮就这样结束了吗？不然呢？终归是要了断。

老李纵身跃下，从八楼的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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