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银经典点说:《流俗地》捕捉人性的暗流和波光,真善美的价值定论何在
发布时间: 2023-07-11

刘先银经典点说:《流俗地》捕捉人性的暗流和波光的真善美的价值定论何在?

五方杂处之地,亦有生活的本相。黎紫书的新作《流俗地》,是我读过的第一部描写马来西亚华人生活的长篇小说,它可以成为一面镜子,让我们从中观照华人命运、当地多元的民俗与人情,也从中领略马华文学的盎然生机。一个有趣的插曲:一只猫的声音在直播间时常响起,有读者留言“是黎紫书家的橘猫在叫吗?”活动最后,黎紫书大方叫来橘猫与读者“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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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场景和《流俗地》结尾“普乃”的出现形成了某种呼应,“有一只猫从稍微敞开的窗户跳了进来。银霞听到它的身体钻过铁花的空隙,落地时踩着什么,发出细微声响。她心里一紧,眼前黮漶的黑暗忽然凝聚起来,变得厚实无比,似能反弹出回声。‘普乃?’她睁开眼睛。房里先是一片寂静,然后那猫说——喵呜。”

小说的名字取得怪,叫《流俗地》。“流俗”不是含贬义么?“俗”字尤其可厌,怎么拿来当小说的名字?

黎紫书说,“流俗”于我,于这小说本身,并不是个贬义词。“我想到的是《红楼梦》那样的小说。拿《红楼梦》来说自然是过于托大了,曹雪芹这小说里头哪怕一个丫鬟都比《流俗地》里任何一个人物风雅而有逸趣。可我既然要着墨于流俗之地,自然追求的不是风雅,而是“风俗”;就如《汉书》上说的:凡民函五常之性,而其刚柔缓急,音声不同,系水土之风气,故谓之风;好恶取舍,动静亡常,随君上之情欲,故谓之俗。”

黎紫书又说,“说好一个故事”,并不同于“说一个好故事”。

《流俗地》的主要人物多出生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小说里的锡都历经数十年变化,其中装载的正是黎紫书在马来西亚的岁月。

《流俗地》 黎紫书 著

小说的地域背景是马来西亚霹雳州的怡保市(又名锡都),贯穿始终的主人公是盲女银霞。曾经浏览过一本马来西亚简史,得知“霹雳”之名属于马来语的华语音译,原意是“银子”——当地以锡矿闻名,最早人们见到锡的时候误以为银,于是就以“霹雳”命名该州。所以,为“银霞”作传,也可以理解成为锡都那些活跃于作者童年记忆中的小人物作传。本书时间跨度是从上世纪60年代直至2018年马来西亚大选。黎紫书以娓娓道来的诗性语言,为华语读者描绘了热带雨林气候中的锡都兴衰,那与我们操着同一母语的族群的生活,宛如一脉河流,有漩涡,有惊涛,更多时候,是缓缓地汩汩流淌,闪烁着人性的粼粼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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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元的叙述主线

《流俗地》的叙述主线,是聚居在锡都平民区“楼上楼”中的三位发小:银霞、细辉、拉祖之间的友谊与成长,并由此延展出各自家庭成员的悲欢离合。黎紫书的历史感与人文关怀,也就于这种延展之中参差呈现。

三位小伙伴中,银霞、细辉都是华人后代,拉祖是印度理发师巴布的儿子。细辉与拉祖是坝罗华小的同学(马来西亚的华文小学都是华人自己捐资兴建),银霞由于眼盲,未能进入华小,后去盲人院学习,几经辗转,竞聘为“银都无线德士(出租车)电台”接线员。三人性格各异,却又情同手足:拉祖开朗好学,细辉善良懦弱,银霞自尊要强,她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博闻强记和弈棋本领赢得了小伙伴的钦佩;工作之后,又由于能够背出整个锡都大街小巷的名称赢得了“电台之光”的美誉。三人之间的友情,随着年龄增长发生悄然变化,银霞对细辉的情感微妙难言,由于拉祖去都城求学,三人只有在红白事的场合才能重聚,小说也就因而铺陈出当地华人、印度人的许多礼仪风俗,加上隐约其间的身份明显高于其他族群的马来人形象(例如盲人院教师伊斯迈和涉嫌强奸银霞的彬谷老师),使得作品呈现的锡都生活带有多种族的多元之光。

马来西亚华人的民间风俗,除了与我们一样春节拜财神、清明扫墓、中秋祭月之外,还保留了更多的民间俗信,比如,细辉的母亲何门方氏带着儿媳婵娟去九玄娘娘庙问觋;再比如,何门方氏请来道士驱鬼禳灾等等场面,都给小说增添了多重的神秘色彩。

“那里头写的是我这一辈马华人的经历。因为是‘一辈人’,小说里的人物很多,也必然充斥了各种事情和头绪。早在很久以前,很可能始自我少年时阅读金庸的武侠小说,就很为小说中的群众神往,无论是金庸笔下的天地会、红花会诸多当家或明教教众,抑或是古典小说如《水浒传》里的梁山好汉,甚至是《三国演义》中的群英,人物云集,各具形貌风采,令人着迷不已。自我写作以后,便时时幻想着自己以后也要这么写的——写一部有很多人,有许多声音,如同众声大合唱般的小说。”对于小说中的人物们,黎紫书说。

“既然心底埋着这样一个想望,《流俗地》的酝酿和产生就成了无可避免之事。我一直都在等待人生中适当的时机,等自己有了足够的见识和积累,并且对自己的写作能力有了足够的自信,可以向年轻时的梦想回身致意。”

这正是《流俗地》的酝酿过程。

她说,“我们这些在境外写小说的人,总说现代社会人际关系疏离,文明社会,特别是在城市里的人性压抑,加上大多数人的生活高度相仿,因而故事匮乏,更别说‘好故事’了。我没有费心去搜索好故事,也不去搜挖或创造非凡的人物,而是决心要往另一个方向走——把一群平凡不过的人放在一起,说他们最平凡的,可能也是庸俗的人生故事。这样的故事本质上必然朴实无华,不会有多少意料之外的转折与惊喜。它肯定缺乏戏剧性,也不具备‘好故事’的特质和要素,但一个好的小说家,自该有说故事的能耐,可以调动技巧与文采,将‘平平无奇’的故事说得引人入胜,让人读得欲罢不能,甚至读后回味再三,不能自已。”

【它的温暖,来自它显示出的民间社会的力量】

王安忆对《流俗地》的高度评价,也引起了文学圈的广泛关注。

王安忆说自己很早就开始阅读马来西亚作家的作品,她一直很看好黎紫书的小说创作,黎紫书获马来西亚花踪文学奖,她也曾多次担任评委。

关于《流俗地》的阅读体验,王安忆用了“顺畅”“诚恳”“感动”几个词,“我没有想到阅读那么顺畅,能够那么影响我的阅读情绪。这个故事首先非常饱满,还有就是很完整。不仅是对海外的作者,对马来西亚作者,对我们大陆作者都是一个很好的榜样,黎紫书那么诚实地写作,叙事的逻辑、现实、生活状态的描写都是那么诚恳,而且有趣味,很感动。”

关于小说的语言,王安忆认为,马来西亚作家的语言非常干净,因为他们从五四白话文的传统过来,没有受到太多现实的干扰,保持从新文学过来的一个很好的状态,而黎紫书在使用语言时尤其自省,《流俗地》是一部非常扎实的长篇小说。

陈思和也是马来西亚花踪文学奖的多届评委,他对黎紫书的创作一直很关注,坦言读《告别的年代》时做了很厚的笔记,这一部长篇《流俗地》非常成熟,对于整个马华文学都有很大的促进。

陈思和主要从民间的概念剖析这部小说,他在这部小说的叙述中看到一个民间的社会,这个民间社会跟国族世界是不一样的,它有自己认知世界的方式,但是它往往是被遮蔽的,作者选择让盲人银霞去洞察,是非常好的角度。里面的时间叙事很有意思,通过银霞和细辉两个人双重不断地回忆交错,叙述这个故事,用一种民间对社会的感知,用黑暗世界对社会的感知的方式来叙述,很有新鲜感。

小说的最后,银霞和顾老师在电梯黑暗时,银霞说了一句话,“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

陈思和从这句话读出一种民间的力量,“在这个民间社会中,最后不是顾老师给她光、拯救她、让她摆脱黑暗的民间世界,而是她把顾老师吸引到黑暗的世界中去。这充分显示出一种民间的力量。一直以来写底层、写平民的作品,往往包含一种悲天悯人,把平民写得没有出路、需要拯救。但是好的小说,即便写生活在底层的苦难、写既没有知识也没有力量的人们,在他们的故事当中仍然充满了勇气、充满了力量。这部小说也是这样,它的温暖便来自它显示出了民间社会的力量。”

翟业军则是在小说关于爱的书写上看到普通人的力量,“其实我更看重的是一种爱,执迷不悟的爱,鬼使神差的爱,不计较后果得失的爱,这种爱是一种弗洛伊德式的趋利,把爱的人趋向崇拜之利,执迷不悟地爱的人,身上散发出来一种崇高之美。蕙兰、春分,包括叶公,他们都是如此卑微的人,他们根本不可能懂得爱,但他们就是凭着一种蛮憨的原力,生命的原力,没有目的地爱。爱让他们稀里糊涂、模模糊糊的生命有了硬的一面,有了钢的一面,就像一个人有了骨头一样,于是他们就是人,他们就有了人气。”

关于《流俗地》这本书,黎紫书坦言它与马华文学向来的那种写法——特别激烈、特别现代主义、后现代的写法,不一样,“我心目中的《流俗地》是这么一部小说,它不是大众化的类型小说,而是严肃的文学作品,但必须精彩,好看,能让人享受到阅读长篇小说该有的乐趣。我希望它是雅俗共赏的,是每一个马来西亚华人,甚至每一个能看懂中文的人都能读懂,都愿意读的一部小说。”

阴柔女性的成长

黎紫书一向注重书写女性的成长,《流俗地》之中,虽说也有对于细辉、拉祖、细辉之兄大辉、银霞之父老古、大辉岳父叶公等人的群像描摹,不过若论其笔触,都远不如对几位女性,如银霞、其母梁金妹、谊母马票嫂、细辉之妻婵娟、姑姑莲珠、大辉之妻蕙兰、蕙兰之女春分等人,来得那样精细绵密。

说到作家黎紫书的人物塑造,顺便交代《流俗地》的结构:开篇和结尾都设在马来西亚第六十个国家独立日假期,中间则如片片展开的折叠屏风,连缀起回忆中的三位好友聚合片断以及每一位亲友的人生素描,关于那即将开始的大选,也在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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