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勇/文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这个人类社会古老又永恒的终极命题，亘古以来一直缠绕着人类。

那么，如果有人提出同样的疑问：中国人，你是谁？

相信这个话题，瞬间就能将大伙儿石化。

不过，尽管这是个高大上的、带有哲学意味的终极命题，却也是一个与现实社会生活和意识形态相关联的话题，是我们中国人无法回避的问题。

让我们尝试着来回答。

一

中国人的祖先是土著还是外来的？

中国人从何而来？

数年前，《三联生活周刊》搞了一个调查，调查的对象是全球顶尖学者，问卷是“中国人从哪里来”，话题涉及的古人类知识面很广，内容也较生僻，的确算得上“顶尖”话题。不过，似乎并未完全解决“中国人来自哪里”的疑问。

在国外，“人类起源于非洲”之说盛行。说是现代人类的老祖母“线粒体夏娃”15万年前出在非洲，她的后代儿孙10万年前开始扩散，迁徙到五大洲，构成了今天的人类。而中国人的先民是距今6万年前迁徙到东南亚，然后华南，最后再迁徙到华北。

此说的依据是分子人类学，利用人类基因组和DNA遗传信息的分析来解释“人类非洲起源说”的立论。眼下，无论国内外，线粒体DNA遗传假设，曾经风靡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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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中国人的祖先真是6万年前从非洲沿海岸辗转迁徙而来的吗？

国内有的资深学者却持不同看法。著名考古学家童恩正根据考古材料，预测“包括中国西南在内的亚洲南部,有可能就是人类起源的摇篮”(《人类可能的发源地—中国的西南地区》，1983)，并云“中国南方地形复杂……特别是分布广泛的石灰岩溶洞构成了绵延百万年以上的旧石器时代的人们最理想的栖息之所。”他的立论，中国人的祖先是“本土起源”，即中国大陆土生土长的居民。

中国学者的底气，来自于中国众多的古人类化石。

的确，中华大地丰富的古人类化石，简略概述，足以管中窥豹。

直立人化石，南方有湖北建始人（250万年）重庆巫山人（200万年）云南元谋人（175万年）湖北郧县人（100万年）南京汤山人（35万年）；北方有陕西蓝田人（133万年）蓝田陈家窝人（60万年）北京人（50万年）。早期智人阶段化石，南方有安徽和县人（25万年）贵州桐梓人（24万年）湖北长阳人（15万年）重庆奉节人（14万年）广东马坝人（13万年）云南丽江人（10万年）；北方有辽宁金牛山人（28万年）陕西大荔人（20万年）山西丁村人（12万年）。晚期智人阶段化石，南方有广西柳江人（7万年）昆明人（5万年）云南西畴人（5万年）台湾左镇人（3-2万年）四川资阳人（2万年）贵州兴义人（1.2万年）；北方有北京山顶洞人（1.8万年）北京东胡林人（1万年）。

近年来，中国古人类化石还在不断发现。20世纪末江苏溧阳上黄水母山发现的“中华曙猿”化石，著名考古学家贾兰坡评价说：“中华曙猿”是非常重要的发现“，“其意义可与周口店北京人的发现媲美。” “中华曙猿”和缅甸等地发现的“曙猿”，逐步完整了人类起源的环节和链条，为包括“中国西南在内的亚洲南部,有可能就是人类起源的摇篮”立论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中华曙猿

中国人来自哪里，学界争议颇大，至今仍然令人困惑。

不过，定论中国人祖先是土生土长的居民，并非妄说，是基于以下几个理由。

1．中国有时间衔接基本完整、可以成系列的古人类化石，表明了中国古人类是连续进化的。其古人类化石的完整性和丰富性，不逊于非洲。

2．近年湖南道县发现的距今8万—12万年前的现代人牙齿化石，打破了分子人类学4万—6万年前非洲的现代人祖先才迁徙到东亚的学说。

3．近年来发现的河南许昌人化石，距今8万—10万年前，兼具欧亚大陆古老形人类和早期现代人的特征，说明这一时期的中国人先民正在向现代人进化。这也打破了分子人类学的现代人都起源于非洲的学说。

4．“现代人类起源非洲”学说采用“取代模型”来解释为何五大洲都是非洲人的后裔。这种理论破绽很多。比如非洲移民（智人）是如何取代中国本土的人类（智人）的，说是末次冰期中国本土土著灭亡，而迁移而来的非洲移民自然取代了原住民。难道末次冰期中国土著智人不抗冻，非洲智人抗冻？也许，是非洲智人武力超群，屠杀了中国智人？是亚洲流行大瘟疫而迁移来的非洲智人免疫力特强？是非洲智人对中国本土智人具有压倒性的多种优势？……可以确定，无论哪种假说，都不具有说服力。

5．“人类起源于非洲”立论的奠基石线粒体DNA遗传假设，并非完全可靠。哈佛大学医学院曾对此假设做了多次验证，发现此假设存在一些问题，还需要继续研究和探讨。

6．我国中南大学一个研究人类及分子生物学团队，经过多年的研究，目前明确的出结论，否定了人类起源非洲的学说，说中国智人是起源于中国南方。

最后的结论是，中国人的祖先是土生土长的，并非来自非洲。

二

中国人的祖先都是黄种人吗？

“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永永远远是龙的传人”，这是一句在中国广为传唱的歌词。确实，放眼看去，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是我们中国人外貌的常态。但如果你据此就认为中国人的祖先都是黄种人，那就进入认识上的误区了。

考古发掘证明，4万年前，中国的福建、广东、广西就有蒙古人种和马来人种祖先分布。2万多年前，在今天的新疆吐鲁番一带，就是多种族活动的地方，有蒙古人种，也有古地中海人种、古两河流域人种、古高加索人种，除开蒙古人种，其余皆为土著白种人。

土著白种人的脚迹甚至到达宁夏。银川水洞沟遗址出土了3万多件石器和67件古动物化石。其中构成水洞沟文化基础的一些石制品、工具及石器制作修理技术，可以和欧洲、西亚、北非的莫斯特、奥瑞纳时期人类栖居地的石器相媲美。尤其是出土的大量勒瓦娄哇石核，与欧洲相当古老的奥瑞纳文化形状接近。对这种地区相隔遥远、文化雷同的现象，外国著名考古专家认为是人类“大距离迁徙的同化影响”。

宁夏水洞沟古人类文化遗址

中华大地自远古以来，就有土著白种人繁衍生存，根据考古资料，新疆小河墓地的“小河公主”，新疆楼兰雅利安人种的“木乃伊美女”、塔里木盆地的金发欧罗巴人骸骨，以及南京汤山出土有“白种资深美女”骸骨。

而且还有外来的白种人加入中华文明之中。3700年前，两河流域的苏美尔文明被阿卡德人灭亡，余下的苏美尔人逃亡到中国，活动于河西走廊一带，带来了小麦、权杖、砷青铜器，最后融入三星堆文明之中（详见拙著《解谜三星堆：开启中华文明之门》）。据考古发掘资料，殷墟和山东淄博春秋时期墓葬中出土的遗骸，都发现有土著白种人（高加索人种）的存在。

汉代，活跃于中国西北的乌孙、月氏、塞种等欧亚草原民族，南北朝的粟特人（昭武九姓），唐代活跃于中国北方的突厥，无不反映出中华大地上土著白种人与蒙古利亚人种并存的事实。

此外，连接中国西南西北的“藏缅走廊”，通行着许多南方民族，其中就种族而言有马来人种，而汉代生存在西南的“僬侥”，小黑人，也属于马来人种。

中国人的祖先，不光是多民族而且是多种族，他们共居，相互融合，共同生活在中国这片土地。

数千年来，持续不断地文明交融，文化交汇，最终形成中华文化；而对中华文化的认同，对中华文化的皈依，成为强有力的文化纽带，并给各民族涂上了作为中国人的鲜明的文化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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