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做人与做局——谁在做局(四
发布时间: 2023-07-06

做事、做人与做局

(三)设局者。代表人物周恩来、蒋经国、何其沧等。

设局是“做局”的最高层面。如果说“搅局”是干扰他人所设的局,解局是改变他人所设的局,那么设局就是设计自己想要的结局。剧中反复出现,但从未现身的两个重要人物——周恩来、蒋经国,便是典型的设局者。整个故事的起因、发展和结果,从头至尾,都是在两人的精心设计中不断碰撞。但这里不讲周恩来,也不讲蒋经国,毕竟丹青留名的人物,只能任由历史去评说。我们来聊唯一在剧中出现的设局者——何其沧。

何其沧,留美经济学博士,燕京大学副校长,国民政府经济顾问,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的好友,国民政府行政院副院长兼财政部长王云五的同学。单就这些头衔和身份,便已称得上是“声名显赫”,更何况在当时那样一个特殊背景下,他还有从美国争取援助的巨大能量。其实,这些名头都不足以概括,真正能够评价何其沧的是八个字:“为人师表、德高望重”。

何其沧

关于何其沧实力和地位,有的人有疑问。比如,作为燕京大学的副校长,有人就觉得,燕京大学都没怎么听过,而且只是一个副校长,能有多厉害?历史上的燕京大学曾经是一所教会大学,其创始人是一名美国传教士,名叫司徒雷登,也就是后来的美国驻华大使。这样讲,大家就好理解何其沧与司徒雷登的关系,也就明白这个副校长为什么厉害了。对于他那个“国府经济顾问”的名头,大家就更瞧不上了,觉得那就是个虚名而已,但实际上,在国民政府的正式文件上,何其沧是与俞鸿钧、刘攻芸这些人并列的。大家之所以质疑何其沧的地位和实力,主要还是在很多时候,他确实过得有些窝囊——助手梁经纶被抓了,气势汹汹去找李宗仁,结果只听到一通骂他的话;准女婿方孟敖被捕之后,他威胁要打电话找李宗仁,结果电话线都被切断了。但这些并不能说明何其沧很失败,而是反映出那个时代和社会的失败——军警宪特到处横行,德高望重的学者不受尊重。实际上,蒋经国的一段话最能体现何其沧的真实地位,那是在给曾可达的电话中讲的一段话:“如果方步亭因此不配合币制改革,即请央行撤掉他北平分行经理的职务,如何其沧因此影响美国的援助,我们就不要美国的援助”。蒋经国对待方步亭是以上制下的态度,对待何其沧则是平等的态度:你生气了不帮忙,那就算了嘛!反正也拿你没办法。

虽然何其沧主张大学是做学问的地方,自己与政治保持距离,也力劝晚辈们远离政治斗争。但不搞政治不等于不懂政治,何其沧引述过两句话,一句是南京的蒋先生说的,“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走一个”;一句是延安的毛先生说的,“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由此可见他对政治斗争的本质,远比常人理解得要深刻。大家认为何其沧是个不懂政治的“书呆子”,主要是因为方步亭的那段话——“自己的得意门生,就在自己的身边,搞间谍玩政治,一点都不知道”。所谓“说人前、落人后”,就“身边人搞间谍玩政治,自己却不知道”这一点,其实打脸的是方步亭。对于梁经纶的活动,何其沧是早有察觉的,只是一直没有点破而已。他逼梁经纶讲出实情,用的是“白发如新”的典故,这个典故本义是指故人之间不讲真话,这就说明他知道梁经纶有事瞒着自己。而方步亭对谢培东的活动却没有任何察觉,以至于听到梁经纶讲出实情时,惊讶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更尴尬的是,方行长家里的“间谍”,竟要靠他眼中的“书呆子”帮忙,才能够找出来。这样看,何其沧才是那个“不屑于搞政治,才去大学当了教书匠”的男人。

何其沧与女儿

设局者与解局者的关键区别是所处的位置不同,解局者还困在别人所设的局里面,而设局者已经超脱于外。解局者,例如徐铁英,虽然有单挑铁血救国会的本事,但毕竟只是党通局的一个联络处主任,蒋经国可以用党通局局长叶秀峰来压制他。再比如方步亭,虽然手上有筹码可以谈条件,可一旦触及到币制改革红线,蒋经国也能让中央银行撤掉他的职务。何其沧则不一样,凭着自己的社会地位、学术权威、人脉关系,能够做到不受制于蒋经国或周恩来,所以他有资格成为设局者。

何其沧所设计的是方家与何家的结局,也就是女儿未来的归宿。在方孟敖到北平之前,何其沧所设计的方案是,在解放之后留在北平。这主要因为两点,一是女儿何孝钰政治上倾向于共产党,二是不愿意离开耗费了半生心血的燕大。随着方孟敖与何孝钰恋情的发展,何其沧不得不将方家考虑进去,而重新设计方案。“谢木兰事件”之后,梁经纶坦白了身份,告诉了何其沧所有实情:方家与何家内部既有共产党,也有国民党。这就让何其沧留在北平的想法不实行,他需要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那便是让两家前往美国,所有人都远离政治斗争。何其沧所设的这个局,内容非常的简单,就是两步走战略:第一步两家离开北平,第二步方家离开台北。剧中呈现了实施第一步的过程:何其沧与梁经纶借争取美援的机会先行前往美国;方步亭以币制改革为筹码,摆平各方势力,带领方家前往台北。方家到台北之后,将会面对不少敌人(比如党通局、保密局),而手上又没有了筹码,如果一时难以脱身,难免会夜长梦多。何其沧愿意去美国争取援助,是为了手上能有筹码,到时候可以确保方家顺利离开台湾。从形势的发展来看,何其沧所设的局无疑非常精妙,不出意外能够圆满实现。

何其沧与女婿

看似简单的设局背后,其实蕴含着何其沧的过人智慧。

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具备看清全局的战略眼光,从来都是做局的基本要求,前面讲到的方孟敖、马汉山都具备这种能力,何其沧就更不在话下了。与梁经纶谈话的时候,何其沧讲过一段话:“一笔庚子赔款把几代中国人都绑在美国的车子上,从清朝到美国也就越来越依附美国了……他们看重的不是我,更不是你,他们看重的是我与司徒雷登的关系,和他的美国背景……美国就算发表了那20亿,也不可能拿出足够的美元来坚挺那20亿……我知道最后的手段就是动用军事管制……”。这段话将当时的中美关系、币制改革的本质讲得多么的透彻!更厉害的是,他不仅能看懂大局,还能推动大局为己所用。就在这段谈话的结尾,何其沧一面大谈币制改革不切实际、祸国殃民,一面又愿做千古罪人,要立即把论文打出来。为什么何其沧忽然急于完成币制改革论证?因为“谢木兰事件”让他感到了危险的逼近,只有帮助国民党尽快开启币制改革,才能让方行长的角色更加吃重,从而能够保护方家人的安全。

再来看何其沧的“小处着手”。在方孟敖到北平之后,何其沧找梁经纶谈了一次,让其帮忙了解女儿对方孟敖的态度。在谈话中,何其沧表达了对方孟敖的不放心,理由是:“他一直不跟自己的父亲往来,也不认这个家,一个人在外面生生死死……”。这个理由其实讲不通,方孟敖是因为父亲抛妻弃子,才与之反目成仇,是三观很正的表现,这一点连蒋经国都十分认可。实际上,他真正担心的是“方孟敖到北平后,在学生中影响很大”,而这几天,孝钰又净往方家跑。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年轻、帅气的方孟敖,顶着抗战英雄、反腐先锋的光环来到北平,在大学生里面很“圈粉”(特别是女大学生),孝钰搞不好成了“小迷妹”,天天跑到方家去“追星”。试想一副美国人做派,身边一堆女粉丝,这样的那十有八九就是个渣男啊!但何其沧心里很明白,和女儿讲道理是行不通的,还可能适得其反,谢木兰就证明了这一点。可如果女儿真爱上了方孟敖,而方孟敖又是个渣男,那该怎么办?所以何其沧找到梁经纶,表面上是让他帮忙了解女儿的想法,实际上是故意把他和何孝钰联系在一起,给方孟敖培养一个潜在的“情敌”。有感情经验的人就知道:青年人的爱情堡垒,很难从外部攻破,唯有第三者插足,能从内部将其瓦解。这老头儿的操作是不是坏得很?

何其沧与方步亭

圆滑世故,洞悉人性。到了做局的层面,需要解决的不是“事”而是“人”,对待人就需要圆滑世故,需要洞悉人性。对于何其沧而言,整个局最困难的地方,其实是自己的女儿。作为共产党员的何孝钰,因为对新中国充满期待,所以不愿意离开北平。按理来说,对自己的女儿,何其沧不应该有任何保留,完全可以把道理讲明白,做通女儿的思想,让她与自己一同出国。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对女儿讲真话,更没有和女儿讲道理,而是通过“局势”的推动让女儿心甘情愿地离开。之所以这样做,因为如果和女儿把话挑明了,便是逼她在信仰与亲情之间做选择,无论女儿选择那一样,最终都会是痛苦的。一直到出国的前夜,面对女儿的再三追问,何其沧依然在“耍滑头”,口口声声讲会回来,其目的就是为了帮女儿避开这道选择题。生活中其实很需要这种“圆滑”的智慧,面对朋友、恋人、儿女……都不要太过棱角分明,非得逼着他们做选择,那样不仅会伤害到别人,很多事还会适得其反。

作为设局者,蒋经国对人性的理解就不够,既低估了孙朝宗、王蒲忱人性中的恶,也低估了曾可达、梁经纶人性中的善。他以为孙朝宗意志坚定、无比忠诚,实则一个“中校副处长”的许诺,就能将其拉拢过去。他认为杀害谢木兰,不会突破梁经纶的底线,结果何其沧一句“白发如新”,便让梁经纶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设局者所驱使的,不是工具也不是机器,而是有思想、有灵魂的人。这些人是善还是恶,看重金钱还是荣誉,向往自由还是家庭?将这种种答案汇集在起来,便是洞悉人性。剧中有两个细节,一个是方孟敖在外文书店说服何孝钰一同离开,两人到书店的时候,接待的人讲:“梁先生说你们会来”;另一个是在方家离开的时候,谢培东给何孝钰讲:“你爸来电报了,他希望你和孟敖走”。可见何其沧对女儿的秉性摸得多透,父亲说的话不一定会听,但男朋友和组织上级的话肯定会听。

何家与方家

因势利导,顺势而为。设局所利用的“棋子”是人,而且大多数是聪明人,如果这些人不甘于被利用,不满意局势发展的结果,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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