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记忆】燕山街食堂里的大馒
发布时间: 2023-07-11

文|毛天略 画|马桶

最近开车经过一桥,突然想起细时候坐在中巴上被我姆妈(m1 ma1,即妈妈)抱在怀里,迷迷糊糊间,总被告知这是过湘江了。以前总觉得是姆妈想要我认识下长沙标志性桥梁和湘江景色,后来回想起来,应该是遵从我外公的礼教——小孩子睡觉被带回家,或者翻山过河,总要喊醒告知到哪里了。

我爷(ia2父亲)年轻时是在省政协水电维修队工作,他18岁参加招工,背着简单行囊从湘潭县那个山冲里出来,不知是否也搭的那一趟中巴,到了燕山街省政协职工宿舍,在二楼的一个单间驻下了脚。

我爷小时候大概有九个兄弟子妹,后来剩下四女一男,他排行第二,在那重男轻女的环境里,估计蛮调皮,打小就听我娭毑不断述说他的斑斑劣迹。直到我爷20岁那年,我公公(就是爷爷)在生产队队长的任上,带队建烧砖的红砖窑,一头从架在空中的木梯子上倒栽下,为公殒命。据邻居家秋伯伯讲,后来画遗像时,都是把人扶着脑袋才画完的。

至此,我爷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想起公公给几个子女起的名字,也印证了这一局面:我爷名为春池,几个姑姑从大到小分别是翠娥、淑娥、月娥、运娥,一池春水托起只只白鹅。直到多年后我已成年,在一次他喝高了后跟我抱怨,为什么公公任何事情都要冲在前面,替集体多做,不顾家里,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而我娭毑倒是一生抽烟喝酒,中过几次风,活到快80岁,在我读大学时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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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妈出生在离我老家不远的另外一个山冲里,外公也是一个生产队长,学识不错,给我姆妈、我舅、我姨分别取名金秀、维政、金莲,每个名字我都觉得气质清华。我姆妈排行老大,自小尊老爱幼,家境虽不宽绰,但一屋人都是勤劳善良,日子还算和美。

经人介绍,两个年轻人奉各自父母之命成婚,到我出生之前,上面已经有了两个姐姐。我爷在长沙工作十余年,燕山街二楼那个房间,承载了我们姐弟三人从年幼到读书后寒暑假的共同儿时记忆。

燕山街时至今日,在我印象里变化都不大,至少靠近燕山街小学这头的部分,始终是路面有点湿漉漉的,两边有不少卖鱼卖鸡的小店子,再往前一个下坡就到了长岛路。

那时每年过了端午,天气将热未热,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节,姆妈会带着我来到燕山街,此时她已经拜了师父,在乡里做赤脚医生,也是村上妇女主任,只能在农忙到来前的这段空闲时间,带儿子来与丈夫团聚,她此时应该也是欢喜的。

从八一路靠近省公安厅这头走进长岛路,甫一拐进来,路两边便是花开正盛的白玉兰树,那股清香让人全身都松了下来,她一肩背着行李包袱,里面有衣物、家里做的风干腌菜、玻璃瓶里的剁辣椒、一些鸡蛋以及丈夫喜欢的腊鱼腊肉,另一边牵着的儿子则恨不得把她手给拖出去,马上就冲进燕山街。

到了二楼靠南的那间单身宿舍,掏出带的钥匙,房门推开,里面是单身男子汉宿舍常见的光景,衣服挂满了一根系在窗棱和床架之间的绳子,洗脸手巾随意搭在洗脸架边,一张架在屋角的桌子上,随意摆着些碗筷和油盐酱醋,但也许很久没有使用过了,显得不甚光亮。

此时已经是下午快四点,丈夫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就下班了,把儿子鞋袜脱了放他到床上,让他自己去翻滚。她开始收拾房子内外,把过道里的煤炉子风盖打开,里面火还需要一会才能旺起来,这时斜对过的房门打开了,是丈夫同事的老婆张顺英,两人相对哈哈笑起来,顺英也是十分辣利,喊着:“秀姐你来哒,好久没看见你哒啦。”

互相寒暄一阵,张顺英又进到房门里逗了一下在床上蹦跳正欢的细崽,口里说着:“秀姐,箇时搞饭还来得及不,等下到我屋里一起吃点就是。”

姆妈本着不麻烦别人的想法,说:“冇得事呢,等下给他爷崽搞点鸡蛋面就是,你那里还有葱叶子冇,搞几根把我啰。”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小块腊肉和一包风干菜,塞到顺英手里,两人拉扯一阵,终究让顺英收下。

等我从床上醒来时,外面已经暗下来了,鼻子一吸就闻见过道传来的鸡蛋和腊肉香气,翻转身来,我爷正对着墙上一块圆镜子用剪刀在修剪胡须。房间里已经整齐多了,我怯生生的喊了一声“爸爸”,他回头咧嘴一笑,把我抱起来,用刚剪了胡子的下巴扎得我脸又痒又疼,那天的晚饭是鸡蛋腊肉丁汤面,上面撒着葱花,吃得我撑到喉咙眼了还想吃。

吃完后又塞了一颗顺英姨给过来的奶糖到嘴里,才心满意足地跟爷娘出去散步。

第二天一早,到了我最喜欢的环节,七点多被姆妈从床上叫醒,但我丝毫没有起床气什么的,她塞给我一张粮票,大概是八两或者一斤的票,再带上个搪瓷饭盆,顺着过道往二楼楼梯走,这段不到30米的路硬要走个几分钟……七点多,各家都已经开门起床,我就忍不住地这家探头进去瞄一眼,那家门口聊两句。住户都是我爷单位同事,大家平常很熟络,看到细伢子也是要逗弄两句的。拖拖拉拉下了二楼楼梯,再沿着一道长满爬山虎的围墙走到尽头,拐进食堂所在的那栋楼。

楼房是四层,一层是单位食堂,二楼三楼也有单位的人住,四楼是男女澡堂,在这个澡堂里,我还挨过我爷一顿胖揍,当时应该四五岁左右,不知怎么就发夹了不听劝,后来光着身子自己跑了出来,那是冬天,冻得我感冒发烧,留下个后遗症,一到天冷就感觉喉咙到胸口阵阵发痒,隔一会就要像哮喘那样呵一口气出来方得轻松,一直到二十几岁工作后才好。

说回我爷单位食堂,其他的菜色都记不太得了,唯独那一笼笼刚出锅的大馒头和热气蒸腾的水雾刻在了脑海里。馒头一个是二两,又白又胖,每个馒头底部都有均匀的六个叽叽子,那也是馒头上必要先吃掉的部分,而你若是心急用手去抓馒头,定会被烫的立马缩回来,同时手指上还会留下细嫩的白面皮。

我把票递给大师傅,八两粮票是四个,大师傅用专门的夹子一个个夹到搪瓷盆里,说着:“细毛哎,早饭要吃饱啦。”

当回到房间,姆妈已经把煮好的绿豆粥和猫鱼准备好,爷老倌两个 馒头,姆妈一个,我一个,围着桌子慢慢吃,大部分的早晨都是这样度过。

那段时光是我儿时美好的回忆,直到后来,我爷45岁就办了病退,其实他身体很扎实,只是当时单位已经没有多少事情可做了,也就乐得让职工自己选择。工资也还是有发,稍微减少了一些而已。

姆妈的身体不是很好,年轻时不知是缺碘还是怎么,得了甲亢,也就是俗称的大脖子病,后来血糖也一直不稳定,但她都没告诉我,直到我在常德工作的那一年,姆妈在前一年刚办了六十寿宴,我和老婆也准备要小孩,打算怀了就回长沙,一天下班后,正在常德租房里做饭,姐夫给我打来电话,说要我回来一下,姆妈情况不太好,我当时就懵了,但终究没有赶上见最后一面。

从县里医院送姆妈回山冲的灵车里,我和爷坐在两边,手边一大包纸钱,爷老倌隔一段就丢几张纸钱到车窗外,嘴里轻声喊着:“胡金秀,回qie(去)哒啊。”

我也隔一段就丢几张纸钱在窗外,心里喊着:“姆妈,过山口哒,姆妈,过涓江哒!”

作者介绍

毛天略,80后,长得比较粗糙,朋友都喊我毛毛,喜欢老长沙,融入新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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