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立医院改革应该把院长的对外投资权收掉

公立医院改革将在2010年发力，在过去一年里，这项最艰难的改革被认为没有实质推动。

2009年12月底，国务院医改领导小组第五次会议审议了 《公立医院改革试点指导意见》，这份文件将明确地方试点的内容，包括补偿机制、医院管理体制的确立等。地方卫生部门官员表示，该文件一下发就启动改革。

国家鼓励各地进行自主探索。一些业内专家认为，已经运作四年多的上海“申康模式”值得推行。据悉，国家发改委、卫生部领导在当地调研时也认可了这一模式。

上海市康定路2号的一栋白色小洋楼，是上海申康医院发展中心（简称“申康”）的办公地点。2005年9月以来，这个规模不大的中心掌管着23家上海市级公立医院。

“申康”是正厅级事业单位，掌管180亿元的资产，受上海市国资委委托，履行出资人职责，对23家医院进行投资、运营、管理。这一在卫生局之外单独成立的“办医”机构被称为“医疗国资委”。

日前，本报记者专访了上海申康医院发展中心副主任诸葛立荣。

“规划是首要的，是灵魂”

经济观察报：申康这种管办分开模式，为什么目前全国只有一家，这是不是历史造就的？

诸葛立荣：2002年上海成立了申康投资公司，主要目的是在医院建设上进行投融资改革。2005年，上海市委、市政府继续推进政府职能转变，要求水务局、交通局和卫生局政企分开。

卫生局要和下面的医院 “管办分离”，当时还不叫“管办分开”。但有人提出公立医院要坚持公益性，投资公司怎么能办非营利医院呢？所以成立了申康医院发展中心，是正厅级事业单位。

经济观察报：最初确定的就是这23家医院？改革后，卫生局管什么？

诸葛立荣：一共23家医院，其中14家是原来市属医院，还有些是大学附属医院，比如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的瑞金医院、第三人民医院、第九人民医院，另外还有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的龙华医院、曙光医院等。

这23家医院启动 “管办分离”改革后，卫生局管政策、规划、准入，包括人员、技术、设备的准入，机构设置的审批和整个行业的质量监管，申康医院发展中心的职责就是“办”医。

经济观察报：你们和卫生局间的协调困难吗？

诸葛立荣：原来的改革方案规定最高机构是理事会，由市政府分管卫生的副秘书长兼任理事长。后来整个上海市政府机构改革，考虑协调的问题，理事长由卫生局局长兼任。我们对卫生局是非常尊重的，协调很顺畅。

经济观察报：我们了解到，申康“办医”特别重视规划。

诸葛立荣：申康医院发展中心的工作包括规划、管理、资产监管、绩效考核。其中规划是首要的，规划是灵魂。

在基本建设上，不是院长拍脑袋，得有建设规划，而且这个规划要经过专家方方面面论证，要有实质性的内容。一个个医院的规划构成了整个上海市级医院的规划。我们在 “十五”期间做了28个项目，在做的时候都强调规划先行。

另外是建设理念上的改变。现在都强调大、漂亮、奢华，我们要求以人为本。我们到国外考察看到，一个医院并不在于建得多漂亮，要看细节，在为病人服务，保护病人隐私、安全防护方面有很多工作可做。

“该给院长的权力要给，该要管住的要管住”

经济观察报：改革已近四年，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诸葛立荣：申康最大的改革是把院长的对外投资权收掉了。院长对外投资不是不可以，需要经过申康中心的审批，只要合情合理，确实是投在医疗主业上，我们还是支持的。

经济观察报：不管投资额度多大，都要审批吗？

诸葛立荣：对，不管对外投资多少，都要审批。有人觉得，申康把人事权、财权都拿去了。实际上我们一步一步做的，都是在花心思为医院搭一个好班子。比如，有一个干部，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副院长，正处级。我们觉得他有医院管理经验，有学历，手里还有课题，而第十人民医院恰恰在这方面比较薄弱。这位院长去了第十人民医院两年，现在那边已经让人感觉耳目一新，过去这个医院的课题不超过5个，现在一下子有了18个，很不容易。

另外，一所医院的院长经过我们推荐以后，被市委组织部提到副厅级，到华山医院当党委书记，这是破天荒的。

经济观察报：有没有计算过，改革后，院长拥有的权力究竟是大了还是小了？

诸葛立荣：跟过去比起来，院长的权力大了。对外投资权虽然收上来了，但是经营权，包括人事权、外事权，我们给得多了些。院长、书记的出国由我们审批，下面员工出国怎么办？过去也是我们审批，现在下放给书记、院长了。

再比如对一些老专家的延聘，过去要我们批，现在都下放了。这是所有权和经营权适度的分离，该给院长的权力要给，该管住的要管住。

“把院长注意力吸引到办好公立医院上”

经济观察报：在和一些医院院长聊天时，他们一再称赞你们在绩效考核上做的工作，但是听起来这考核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

诸葛立荣：我们有23个绩效考核定量指标，包括医疗服务、效率，社会对你的满意度等，为的是把医院的注意力吸引到办公立医院，坚持公益性办医的方向上来。经过三年多的绩效考核，应该说注意力已经吸引过来了。

经济观察报：如何奖惩？

诸葛立荣：院长们不在乎经济上的奖励，他们更在乎名望。第一年考核下来，A等的没几个，就是仁济医院、第六人民医院这样的三甲医院。考核为D等的院长、书记通通被免职，是一家叫上海市眼病防治中心的医院。

经济观察报：书记和院长都被免职了？

诸葛立荣：都免职了，当然也有波折，但是我们最后还是坚持下来，重新派了书记、院长。

经济观察报：但是我们也了解到，这23家医院院长的人事任免权并不完全掌握在申康手里，大学附属医院院长任免权掌握在大学手里。也就是说，这些院长可以不在乎你的考核。

诸葛立荣：任命的时候他们也会征求申康的意见，我们相信他们的任免是有道理的。当然申康的考核结果也会向他们通报。我们加强医院管理的考核，说到底是为了把院长的注意力吸引到办好公立医院上，要坚持公益性办医方向。因此我们打分中，30%左右的权重是社会对医院的满意度，还有就是考核医疗质量等。

“拨款都是通过投资公司进入医院”

经济观察报：在投融资上的经验是什么?

诸葛立荣：上海成立了一个申康投资有限公司。我们在做“十五”规划的时候，发现要60亿投资，最后协商下来政府只能给15个亿，按这个资金，上海这些医院改造20年以后才能完成。我们通过投融资改革，开拓融资渠道，创新融资方式，降低融资成本，提高资金使用效率，最后形成了政府投入、贴息贷款、盘货存量、自筹资金等多元投入格局。

经济观察报：很多人熟知申康中心，但是并不知道这个投资公司，为什么要坚持保留这个公司，主要有什么用途？

诸葛立荣：在管办分离改革中市政府明确提出“两个机构，一套班子”，申康投资公司是投融资改革机构，我们所有投入到医院的钱，是市政府先拨款到申康发展中心，一天之后再转到申康投资公司，公司再投到项目上，变成资本金。

这个方式用得比较广泛。比如中山医院，它是卫生部管理的医院，应该由中央财政投入，但是考虑到它为地方医疗做了很多事情，特别是承担了干部保健任务，地方财政对它也会进行补贴，假设162个床位，每个床位补贴35万，就近6000万。拨款都是通过投资公司进入医院。投资公司会和医院签订协议，医院承认申康公司投了这么多钱，明确这些钱将用于公益性服务，如果哪一天转制，医院企业化、市场化了，这些资本金是要收回的。

经济观察报：确保国有资产不流失。

诸葛立荣：是的。再比如对郊区偏远医院的改造，资金不够怎么办？市政府也是通过申康投资公司投钱，我们也签订投资协议和备忘录，如果改制，国有资产要回收的。

经济观察报：那医院经营亏损了怎么办？

诸葛立荣：亏损了我们要分析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向市政府报告亏损原因，另一方面还要争取财政再给予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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