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从千里之外的宁夏寄来一包红红的枸杞子，告诉我用它泡茶喝能补肾滋阴。我每日如法炮制，看着杯底静静地躺着的一颗颗红玛瑙似的子儿，乳白色的水雾四下散逸，心中总是有点儿醉。　　　　翻开遥远的孩提时代的记忆，在老家江南的原野里，也有野生的枸杞树（起初不知道它的名字），夏天开淡紫的花，秋天结小小的红果，挂在枝头的模样，着实玲珑可爱。有一次我参与收割稻子，累了，便丢下镰刀坐在田埂上玩，看到那亮如红星的果子躲在草丛中神秘地微笑，野花在它面前黯然失色。好奇的我走上前去，摘下一粒小“红豆”，差点被带刺的枝条划破了手。拿它迎着太阳看，分明是颗红宝石。用手轻轻一拧，裂开的口子流出鲜红的液汁，像血！我慌忙将它丢弃于地，从此不敢再惹它。　　　　后来有一天，我跟着祖母来到野外，脚踏着草儿铺设的地毯，手里拎着小篮子。春风吻着我的衣襟，太阳暖暖地照着，桑树正往外爆出青青的嫩芽。祖母微笑着 “野菜要挑嫩的，你们小孩嘴太刁不嫩吃不进……”走过田埂，越过河岸，跑过荒滩，没有疲倦，只有深深的满足。祖母经常挖野菜，才有了那么多的自然知识。她扯过一根长着小刺的青枝条说 “这叫枸杞，才抽芽，多嫩呀！吃了它眼清目明，多吃点以后肯定不生白头发，不要戴眼镜。”我的心不禁怵紧，它就是枸杞，滴血的枸杞！祖母的话并没有使我对枸杞产生亲近感，我怕那鲜红的“血”……　　　　等到想喝枸杞茶的时候，我已从一个农村少年成为一名机关干部。整日爬格子弄得体困力乏、头昏眼花，头上白发逐年增多。医生说我肾亏阴虚，要注意滋补调养。于是，凭着我长大后对枸杞的了解，我想起了乡下河堤上那一丛丛青翠的枸杞树，想起了一颗颗鲜艳美丽的枸杞子。我的心情就像那枝头盛开的花瓣，静静地慢慢地舒展。　　　　每天，当我饮着枸杞茶时，全身涌动着丝丝甜香的味道。我后悔没听祖母的话。取下老花眼镜，看着一颗颗枸杞子默默地躺在杯底，杯水隐隐地泛着红色，我正吸取它蕴藏的精华呢。枸杞子被浸泡得瘪瘪的满是皱纹，就像老祖母的一张脸。

　选稿 一凡来源 新民晚报作者 曹乾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