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俺爸俺妈说了,只要勤劳有手艺到哪儿都饿不死。”这是我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常把这句话挂嘴边的大傻。据说他和我是同乡,也就比我大四五岁,他只要再多上两年学,就会跟我同班级。
大傻六岁上学,十八岁五年制小学没毕业;从一数到十,都要伸手数,就这样伸手数还数得不利索。
大傻的父母对儿子学业有成已不抱有任何幻想,就这样大傻辍学,踏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打工去了。
和他同行的是同样辍学的十七八岁的同村青年,也曾是同班同学。
和大傻不同的是,他们学习成绩都非常优异,初中毕业。
在火车上,他们各自聊天,完全把大傻忘在一边。
大傻就是那么容易被人忽略,从小到大,大家都不愿意跟他玩,他实在太笨了。只要你看到有人围着大傻玩,那肯定是大傻正在被人欺负。
当欺负大傻已成为小伙伴们的习惯时,大傻的父母就很无赖,不得不给大傻转学;那时候一个学校总共就二三百个学生,学校很多。在新学校被欺负又成为一种习惯时,大傻又转学了;每转一次学,大傻都要留级。大傻家周边的学校,大傻都上过了,最后在我们万民小学稳定了下来。大傻比他的同班同学大很多,年龄差距大,也就没人再欺负大傻了;当然,也就更没有人和大傻玩了。
大傻有时也挺聪敏的,他有一项常人难以超越的本领;从小到大,不管去哪儿,只要他去过一遍,再去永不迷路。
到了上海,伙伴们纷纷被在上海打工的亲戚朋友接走了。孤零零的大傻被大家伙抛弃了,本来与大傻同行的邻村一小伙答应大傻的父母好好照顾大傻的,可他到了上海,根本不想带着大傻,怕大傻给他丢人,他若无其事的跟着接他的亲戚走了。
大傻知道没有人愿意带他,大家伙儿都走了以后,大傻独自走向未知的世界。
【二】
过年了,一行人,别人都回来了;只有大傻和那邻村的小伙还没回来。三十晚上,他们终于一起回来了。由于答应了大傻的父母好好照顾大傻,邻村小伙在火车站足足等了五个昼夜,都等哭了,大傻若是出什么事,回去怎么向大傻的父母交代。幸好等到了大傻,从此,邻村小伙与大傻成了无话不谈无事不聊的好朋友。
三十晚上聚会,邻村小伙带上了大傻。聚会地点就在左庄,左庄一小伙是他们同行(xing)人之一,家境最好,有彩色电视机。大家扒花生磕瓜子,看着电视,述说着打工的经历;说到结尾处,各自都报出自己一年挣的钱数。
有的说自己挣了三千多;有的说自己挣了两千多;还有的说自己挣得不多,四千来块……最后大家都盯着大傻,但瞬间又互相笑了;这种笑完全是瞧不起的意味。邻村小伙也瞧不起大傻,但是他对大傻态度有所改观,总觉得对不起大傻。
邻村小伙问大傻:“你什么情况?”大傻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有人让他说话,大傻羞涩的说:“我
也不知道我挣了多少钱,一到十我都数不清。”大家哄堂大笑:“就你,一千块就不错了。” “大傻长大了,能挣钱了,哈哈…” “他也就干苦力,死苦。”……最后还是邻村小伙问大傻:“你不会数,你爸妈不会数吗?”大傻摸摸脑袋,傻呵呵的说:“他们数了,好像一万多块吧!”
大家不笑了,震惊了;但很快又嘲笑了起来,认为大傻不傻,会吹牛了,会抬高自己了。大傻没开口之前,左庄小伙挣钱是最多的;大傻一开口,左庄小伙瞬间羡慕嫉妒恨。虽然大家以嘲笑的方式不相信大傻能挣那么多钱,但左庄小伙还是生气了,他抓住大傻的衣领,骂道:“你妈逼的,不撒谎会死啊。下次敢在我面前撒谎,打死你个逼养的。”
要在以前,大傻此时定遭群殴;邻村小伙见气氛不妙,立马劝架:“哥,他就一傻子,大过年的,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有人劝架,又是大过年的,大傻免了一顿打,但被左庄小伙撵回家;邻村小伙拉着大傻准备走:“是我把他带来的,我把他送回家吧!等我回来,咱们兄弟好好痛饮。”大家摆手:“去吧。”“早去早回。”
路上,邻村小伙与大傻,边走边聊。邻村小伙说:“上海车站,我们都走了以后,你是怎么过来的?”大傻说:“我害怕,想哭。我在心里一直念叨着俺爸俺妈送我上车时说的话:‘不管到哪儿,要学门手艺;只要勤劳有手艺,到哪儿都饿不死。’我四处找工打,他们看一眼我,都说我跟傻子似的,问我要多少钱一天?我都说:‘先做事,做完你们看着给吧;只要饿不死就行。’每到一处,我觉得我干得好好的,可过不了几天,我就被开了。工地搬砖、饭店端盘、公司搬货……后来,每到一个地方,我的活儿每天都有,有时一天干好几份工,都是他们干不了的苦活累活,干完从他们手里拿钱,有时要等老板给他们发完钱,我才能从他们手里拿到钱。干完活,他们给多少就多少。一天中午,在路上看到一个老师傅搬着几块板子,不知道是什么板子,黄黄绿绿的;老师傅搬得很艰难,我冲上去就帮他搬。板子不重,就是一人不太好搬。帮他搬到一家店里,我刚要开口要钱,那怕就要一块钱都行,没想到那老师傅指着我跟店老板说:‘你这儿不是要学徒吗?我给你带一个来。’店老板仔细看了我一眼:‘这小孩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将就用吧。’从此,我的生活莫明其妙的稳定了下来,做广告牌。饥一顿饱一顿,居无定所,自己挣钱不够自己花的日子过去了。”
邻村小伙问:“店老板,给你多少钱一个月啊?”大傻说:“店老板成了我的师父,我吃他的住他的,还教我手艺,他就是不给我钱,我都心甘情愿。”邻村小伙问:“那你一万多块钱是怎么挣的?”大傻有些自信的说:“我可能天生就是制作广告牌的料,师父做,我看看就全学会了。但是店里生意不是太好,师父常常带我出去跑业务。胆小害羞的我,慢慢胆大起来,现在在上海,什么人我都敢跟他说上两句话。跟不同的人说话真的很有意思,每天晚上我都有一些闲暇时光;我就利用这些时间,想着制作广告牌的事。光想,没机会练手是不行的。于是,后来我独自逛街,看到哪家店广告牌旧了坏了,我就去找那家店老板谈,他们看我说话傻里傻气的;就会问我:‘需要多少钱?’我还是那话:‘先干活,你看着给吧!’有的老板听不懂我说的话,他们的话我也听不懂,但当他们知道我是制作广告牌的时候,竟然同意换广告牌了;师父后来笑着说:‘那些老板,不想听你说话,但被你的诚心打动了。’最后,我为了能多多练练手,师父扔掉的制作广告牌的垃圾,我觉得有用的,就捡回来分分类;晚上没事,看到哪家广告牌坏了,我就向那老板借梯子给他修广告牌,修好了,给钱,我就收;不给钱,我就一笑了之。看到哪家广告牌漂亮,我就向老板打听:‘这广告牌是在哪儿制作的?’知道在哪儿制作以后,我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去那儿偷学;人家制作,我就在那儿看。他们都说我是傻子,没一个赶我走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店里的生意越来越火,很多人指名道姓的来店里找我制作广告牌。一天忙到晚,大年三十才放我回来,与师父道别时,师父在我包里放了一搭钱,叫我到家再打开,这就是我一年的工资。”
【三】
写到这儿,我不由得想来个小插曲,写一下我的一个远亲的舅舅。他跟大傻一类人,只读了三年书;现今,他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和会算简单的加减乘除。但在瓦工方面,他绝对算得上全才。砌墙、粉刷、打地平、贴瓷砖,一流的好手。
当初来工地,我爸给他找了个老师父。老师父先教他粉墙,教了一遍让他自己粉;结果他粉墙的技法,粉墙的速度,粉墙的质量,比老师父还好。老师父在他脑门上啪地一巴掌:“你不什么都会嘛!还要我教。”舅舅委屈的说:“就刚刚跟您学的呀!”老师父不相信,让他自己单独粉一面墙;到做护角的时候,舅舅又不会了。老师父看他着急时的傻样,才相信他。
十年后,大傻自己开店制作广告牌,据说一年最低盈利一百万;有车有房有老婆有孩子。
上次说到大傻向邻庄小伙诉说自己的经历;大傻在左庄说自己一年挣一万多块钱,差点遭左庄小伙的打。没想到年后,大傻的父母托人给大傻定门亲事;那人给大傻介绍的姑娘正是左(铁杵成针的主人公是谁?李白。意指肯下苦功,保持平和的心态坚持学下去、做下去,最后一定能成功。比喻只要有毅力,肯下苦功,事情就能成功。)庄小伙的妹妹胖丫。我们那边的孩子只要不上学结婚都比较早,与大傻差不多大的男孩都结婚了,有的都有娃娃了。
两家人在媒人家见了面。女方家长原本不同意,因为大傻太出名了,而且是以傻得出名;但大傻父母就这么一个儿子,家庭条件算得上小康。胖丫的父母想想自己的女儿,当年与大傻同班级时,大傻倒数第一,胖丫倒数第二;但值得骄傲的是胖丫孬好读了个初中毕业,也配得上大傻的家庭。
再看看胖丫的想法,初中刚毕业就要嫁人了,但这人是傻子;就我这死样嫁得再差也不能嫁给傻子呀。爸妈不知怎么想的,不就看上傻子家财产的吗。不如先假装同意,把傻子拉到一边单独聊,让他跟他父母说他根本不喜欢我,我正好也跟爸妈说不喜欢他;这婚事不就算了吗?胖丫得意着自己的想法。
于是,胖丫开口说:“爸妈,叔叔阿姨,我想跟他单独聊聊。”双方家长点头默许,胖丫拉着大傻就往村头大路上走。
一路上,胖丫想开口,但不知怎么的,对着这个傻子还有点紧张,支支吾吾,终于一句话也没有说。还是大傻先开了口:“上海真漂亮,我一定要在上海安家。”胖丫震惊了,印象里从小到大没听过大傻说话,没想到大傻一开口,声音是那么的好听,说话是那么的有水平。三十晚上,胖丫从外婆家回来,听哥哥们说大傻来过,刚走不久;还说大傻如何吹牛一年挣一万多块钱。胖丫当然也不相信,但是今天听到大傻的话,她有些信了。
胖丫说:“听哥哥说,你一年挣一万多块钱啦!你在上海干什么?”大傻来了兴致:“老板,你家的广告牌坏了,我帮你补补吧?老板,我看你家的广告牌太旧了,我帮你换一块好吗?老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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