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钊： 月落窗台｜中原作

作者：王钊

来源：青春在（微信公众号）

夜幕蔓延，悠然在连山回旋，夜的精灵轻弹寂寞的旋律沁入心扉，寂静的山村掩映在山林之中，一盏昏黄的灯光点缀在黑纸上，月落窗台，思念随之而来。

今夜注定无眠，下午接到通知，临近中秋，上面要到村里进行慰问，驻村干部一定要做好走访工作，了解贫困户的难处，落实好政策方针，等待检查。

她心中明白，这个中秋又将在忙碌中渡过，答应儿子的去游乐园又泡汤了。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儿子也已经习惯了她的经常爽约，可她还是感到难为情。

趁着晚上闲暇，给家里打了视频电话，接电话的是儿子，红扑扑的脸蛋胖嘟嘟的，似乎又圆润了些。看来交代给他奶奶的话又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老人对孩子格外的溺爱，特别是在吃的方面更是有求必应。

“妈妈，我是小宝，奶奶生病了，在屋里睡觉觉，爷爷也在。”接通电话，小家伙便迫不及待地说着，圆圆的脸蛋上怎么也藏不住那丝丝焦急。

她知道的，正值换季，温度转变较大，再加上老人身体本来就不好，上午打电话说头昏沉沉，去医院已经挂了点滴，好多了。

看着儿子肉乎乎的小脸蛋攒成了一团，眉毛也凝成了疙瘩。便忍不住逗逗他。于是，故作忧伤，对儿子说：“那小宝要好好听话哦，帮妈妈照顾奶奶好不好？”

儿子听后一脸认真的模样，慌忙答着：“嗯嗯，今天放学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回家的哦，我是大孩子了呢。”

“宝贝真棒。”自从上了大班，小家伙就一直以大孩子标榜自己，其实幼儿园离家里也就几十米远，不需要横穿马路，他奶奶说，小小的人儿早就和沿路的商家、住户混熟了脸，每天上下学一定要挨个打招呼才行。

她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了画面，儿子背着书包，像刚出笼的家雀儿，蹦蹦跳跳，挨个和沿路的行人问好，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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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突然儿子压低了声音，小小的脑袋扭动着看了看四周。

她好奇地看着儿子做出这样奇怪的动作，心里充满了疑惑，坐直了身子，询问：“怎么了，小宝？”

“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哦。”儿子扭捏地说着：“今天下午我回到家，奶奶还没有回来，我打开咱屋的门，看见你又没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可难受，偷偷哭了好久，不过我没有让奶奶发现，不然她会伤心的。妈妈，我好想你哦。”

她愣住了，瞬时间泪水涌了上来，鼻子酸酸的，心里更是难受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儿子继续说道：“奶奶说，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去保护妈妈了。可是，我今天哭了，是不是就不能去保护你了啊。妈妈，等我不哭了，就去保护你，好不好？”

她看着儿子一脸期盼，这分明就是一个小男子汉。也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儿子好陌生，他怎么就长大了啊。

至于后面说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只知道在泪眼朦胧中匆匆挂断了电话，然后泪如雨下。

儿子像这般懂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回县城开会，要在家住一晚，得知消息，小家伙开心得不行，嚷嚷着要接自己，在奶奶的再三劝说下才放弃，老老实实在家里等自己。不过开会时间有点儿长，会后又和几个老友聚餐，多待了一会儿，等到回家，儿子已经沉沉睡去。

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她惊奇地发现，桌上的茶杯里泡着一盒牛奶，旁边压了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妈妈，老师说早睡早起是好孩子，我先睡了，杯子是我给你热的牛奶，你一定要和喝哦，不然宝宝会不开心的。”稚嫩的话语，凌乱的字迹，上面不仅掺杂着汉字，还有图画，包括只有他们母子俩知道意思的特殊符号，但是她也看了好久才猜出来其中的意思。

她看着儿子熟睡的样子，突然心里觉得很满足。不知不觉竟睡着了，那一夜，睡得格外香。

早上的阳光洒在身上，一睁眼儿子还在梦乡，她轻轻地抚摸儿子肉乎乎的脸庞，心里暖暖的，也许这就是她向往的生活。

就这样，时光静静流淌。直到儿子睁开眼睛，懒洋洋地伸展胳膊，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瞬时间，幸福的月牙儿在脸上绽放，一下子扑到了她的身上，小小身子的重量竟让她有些吃不消，她想，这应该是幸福的重量。

温存了许久，小家伙才抬起头来，小小的眼睛开心地眯着，说道：“妈妈，我给你热的牛奶你喝了吗？”

她哑然，没想到小家伙的第一句话竟让她如此措手不及。当然措手不及的是因为昨天晚上只顾看小家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忘了把牛奶喝掉。如果让儿子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牛奶自己竟然没有喝，那该多伤心啊。不过还好，昨天晚上把牛奶放在了床头，现在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枕头下，小家伙应该看不到。便低头吻了下儿子额头，温柔地说道：“当然喝了，小宝热的牛奶可甜了，谢谢小宝。”

“妈妈骗人。”小家伙听后爬了起来，嘟着嘴。她心里一惊，以为儿子发现了她没有喝的牛奶，正待解释。却见小家伙一脸严肃地说着：“我给妈妈热的是纯牛奶，奶奶说，纯牛奶会长高高，甜牛奶牙齿会掉光光的。”她听完笑着紧紧把儿子搂在怀里，喃喃道：“傻孩子，是你让妈妈觉得牛奶甜啊。”儿子听完也似懂非懂跟着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她一直觉得和儿子在一起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她总觉得儿子的到来是上天给的最大恩赐。

虽然，儿子的到来是在计划之外，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作为驻村第一书记，当时正是扶贫工作的关键时期，一大堆事情在等着她，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她早就誓要把青春奉献在光荣的事业中，根本不允许她考虑这个问题。她缠了丈夫好久方才同意等扶贫工作步入正轨之后再考虑孩子的事情，为此也闹了不少别扭，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虽然已经做好防护措施，但是小家伙却是悄悄地降临了。纵有万般不愿，也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一直在岗位上坚持到临产前的一个月，是领导再三要求让她撤离，并同意等她养好身体后继续接手原本的工作，她才回到家中早在保健院为她安置的病房里养胎。

也许是小家伙心疼妈妈的不容易，出生过程非常顺利，并没有婆婆所说的那么困难，也并没有遭受什么罪，再加上顺生，身体的康复就非常快。等月子结束，她就让婆婆带着孩子睡，并试着开始给孩子断奶。这一做法被自家二老骂了好久，从小对她疼爱有加的爸爸更是大发雷霆，差点儿动了手；妈妈也是红着眼睛好久没有理她。好在丈夫在这件事上倒是站在了她这边，公公婆婆也非常的深明大义，帮着劝解，并且在照顾孩子的事上也没有丝毫怨言，天天围着孩子忙上忙下，这才慢慢有了好转。

好不容易过了父母这一关，小家伙倒是不愿意了，天天哭着闹着，奶粉喝得很少，觉也睡得很少，本来出生时就3斤八两，比别的孩子单薄，现在更是瘦得不像话。看着孩子这个样子，好几次她都忍不住了，可是一想起自己的工作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哭着问自己的丈夫，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配做母亲，哪有这么狠心的妈妈？也心疼自己的孩子，怎么遇到了她这个不负责任的妈，成了这么命苦的娃。丈夫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她，可她分明看到这个七尺男儿眼中也噙着泪花。

好在孩子闹了大概一个星期就慢慢平息了，只是这其中的过程格外的艰辛。公公为了孩子特意在网上搜索学习怎么泡奶粉，什么温度适宜，那样子比照料他养了好多年的花都认真；婆婆为了小宝睡觉也是费尽心思，几乎没有怎么合过眼；就连丈夫平时因为工作关系很少能够回家，现在不管多晚都要驱车回来一趟，用他的话是瞧上一眼他的宝贝儿子可以精神一整天。就这样，吃的方面在公公的努力下慢慢有了好转，睡觉方面，还是婆婆想的法子，婆婆穿着她穿过的衣服躺在孩子身边，就这样，小家伙竟然睡得安稳了。

她休了半年的产假，就向领导申请重新返回工作岗位，领导并没有同意，让她好好休息。也许是因为她的态度坚决，又或者是受不了她的软磨硬泡，一个月后，她再次回到了工作岗位。

离开那天，或许是知道妈妈要离开，小家伙一直哭个不停。那嗓门可真大啊，驾车十余里，那响亮的哭声还萦绕在耳边，震得她一直目视前方，一步也不敢回头望。

转眼间已经三年多了，她与孩子总是聚少离多。说实话，她可以让婆婆带着孩子来和她一起生活，只是，家庭是家庭，工作是工作，不能混淆，这是原则。她没得选择，这也许就是生活，想要享受人间烟火，就要有所取舍。她选择了工作，却发现孩子已经慢慢长大了，而那最珍贵的岁月里没有她。

她抬头望向远处，大山无言静静的躺着，历经千年，未曾变过。她深吸一口气，借此平复内心的压抑，带着泥土味道的空气进入口内，是苦涩的，遍布舌头每一个角落，她坚定的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的。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洒在她的身上，丝丝缕缕……

作者简介：

王钊，家住伏牛山下，黄鸭河旁，现为留山初级中学一普普通通语文教师，喜欢在书的世界徜徉，偶有小作，慰藉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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