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听说,人到
老年不要太较真儿。朋友、医生、心理学家都这么说。但我认为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凿死卯子生闷气,于任何人的健康都不利,然而对该较真儿的事一定要较真儿,而且要零容忍。所以较不较真儿看事儿,与年
老年少没有关系。
空口无凭,有事为证。那是1981年12月下旬,天很冷,南开大学社会学专业班举行结业典礼,费孝通与教育部高教司长、副司长从北京专程前来参加。
举行典礼之前全体师生在图书馆门前合影留念。学校党委书记张在旺、校长腾维藻、天津市副市长娄凝先参加合影。毕业典礼由我操办,合影前费老告诉我,他讲完话后还要赶回北京,时间要抓紧。我找市里的专业照相馆约定于下午2点整来到图书馆门前照相,照完相后全体师生步行到主楼三层,2点30分典礼正式开始,听费老讲话。
为了节约时间,所有人在2点之前就在图书馆前排好座次,等候照相。然而2点已过,照相的却没来。我只得让随费老来的何炳济老师用莱卡照相机先照一张,然后再等。寒冬时节,老师和领导同志年纪都大了,坐在那里干等,我很着急。10分钟过后,我说别等了,撤吧。大家陆续起身了,照相馆的人骑自行车慢悠悠地来了,我一看表,2点20分了。我就对照相的人说,你们不守时,违约了,回去吧!我的态度很坚决。这时本可以重新排好座位,可是我心里惦记着费老的嘱咐,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于是坚决让照相的人走了。校长对我很不满意,说我做事太武断。好在何炳济先照了一张合影,要不然我真的坐蜡了。
这件事我至今不后悔,即使坐蜡也不后悔。因为守时是信用问题。凡是涉及违反契约、法规、法令、规定、守则的行为都不能宽容。如果宽容这些违规违法的行为,那么法律法规就失去效力,成为摆设了,还谈什么依法治国!
中央现在提出对贪污腐败行为零容忍,就是对这种违法行为不能宽容。有人说现在贪污腐败的官员多了,你能都惩治吗?所以反腐要适可而止。此话大谬不然。什么叫“适可”?是以腐败的数额划线,还是以官职的大小划线?不论以什么为线,如果把这条线划出来,那就等于放任在“适可”线以下的腐败了。
另一方面,在社会需要宽容,宽容是一种道德修养。对什么事宽容呢?对人们的价值观要宽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正因为其不同,才使得社会生活丰富多彩。王蒙上世纪80年代初写了小说《坚硬的稀粥》,说有那么一家人,男人留一样的头发、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饭菜,都得老爷子发话。王蒙因此吃了官司,最后不了了之。官司的起因是因为有人不宽容;不了了之是因为不宽容不行。当年北京市规定市委市政府的干部,女的不准留长发,男的不准穿喇叭裤。后来这个“不准”失效了,说明不宽容是不行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不能以自己的爱好强加于人。
人类有没有共同的价值观呢?当然有。如果没有,各国就无法交往了。但每个国家和地区的人,也会形成本土的共同价值观。这就需要宽容。有宽容,才能产生和而不同,多元一体的世界文化体系。一国之内也是这样。